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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家过年

来源:鄂州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          发布时间: 2025-07-21

刘凤玲

农历腊月二十七,傍晚,昔日最热闹的街道,此时路断人稀。只有路灯把这座城市,照得如同白昼。

看来这城里的人哪,都是乡下搬来的。真的是往上数三代,都是农村人。这世界,要是没有农村人,哪有生机?

闻馨望着窗外,默默的在心里抒发了一通感概。

每年这个时候,等老客户还钱,收账,成了必修课。所有外欠货款已结清,一般是转账,只有张姐提来一箱现金,外加二提礼品。

闻馨随便收理了一下店里,老伴金满楼就推门进来了:“老婆,可以回家了吧?”

闻馨笑道:“好了。”指了指身边的行旅箱:“这个是张姐的货款,她非要送现金,说是离火运到了,就要红红火火,好运长在。”

金满楼瞥了一眼茶几上的二盒礼品,就知道是张姐送的。他握着闻馨的手说:“老婆,张姐是个知恩图报的人。你当年出手帮了她,她现在与之前判若二人,生意做得好,你付出的善良,既改变了张姐的命运,也结交了个知己。”

“嗯。我们当初还不是多亏老板的扶持,把美容院便宜给我们,不然也没有我们的今天。等过完年,我们一定去看看老板全家。”

闻馨眼睛红了红,摇摇老公的手:“这次回家,把临沂的土特产多买一点,反正商务车的后备箱大。年后还是把本市所有大客户请到家里吃个饭,每人送点土特产。”闻馨望着丈夫,眼含柔光,有感激,有信赖。炒菜做饭都是满楼的事,他的好 艺是闻馨的依赖,也是她朋友圈晒狗粮的主题。

满楼习惯了妻子的安排,他甘愿一辈子沉溺在她温柔的眼波里。朗声道:“必须的!”呵呵笑着,提起旅行箱,关灯,锁门,一气呵成。

这专属他的动作,已经做了三十年了,当然熟练得如行云流水了。

商务车上的大屏幕上,正在播放《哪吒》2,儿子一家四口看得津津有味。

金正好看到爸妈来了,起身给妈妈拉开车门。龙凤胎大声喊起来:“奶奶,奶奶,快来看哪吒!”

闻馨看他们在放倒的后排座上,半躺地嘻笑着,柔声应道:“哎,奶奶来啦!”

闻馨还是第一次,坐这辆豪华商务车。宽敞舒适的体验,一家人其乐融融各得其所。钱,真能提高生活质量。

儿媳可可笑容可掬,递给婆婆一杯养生粥:“我们吃的饺子,爸爸给你熬的粥。”

闻馨接过温暖的粥杯,撕开一次性勺子,花生红豆红枣的香味,让她胃口大开:“好呀!我真的饿了!”

一家人等着闻馨吃完,儿媳帮她按下椅靠,打开按摩模式,对正好说:“关掉电视,车开动了,再看对眼睛不好。”又回头对两个熊孩子说:“你们睡觉,一觉醒来,就到老家了。”

车内暖气刚好,可可给两个孩子盖上被子,又给婆婆一张小毛毯,便闭目休息起来。

闻馨却睡不着,每逢佳节倍思亲。年过六旬,她对赚钱再也没有以前那种冲劲了。之所以不退休,是舍不得当初支持她的那些客户,那些鼓励她的姐妹们。一个老品牌,一群人做了二十多年,从代理做到直接厂价拿货,她为下游客户争取到极大的利润空间,这也是她们紧紧跟随的原因。

闻馨很欣赏儿媳,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女孩,很会把握时代的节拍。拍短视频,直播带货,收入竟然是她收入的N倍。并且,她还赚钱带娃两不误,这让公婆格外地佩服。

最重要的是,她赚钱就象玩一样。第一次到店里拍视频,闻馨有些反感,她对抖音不感兴趣,认为视频里都是装疯卖傻的女人。但是,她不反对儿媳拍视频。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存之道,她能把小家照顾好,尤其是能找到自己的经营之道,用可可的话说,她有管道收入。近期,又有了税后收入,就是用数字人做短视频,做直播,让数字人二十四小时给她打工。

儿子与儿媳的感情越来越好,除了他们住的别墅是老两口买的外,日常生活完全不需要公婆操心,还时不时地给他们一些衣食住行的小惊喜。

闻馨属于三百六十五天不休息的实干家,吃的穿的用的,她都笑纳了,旅游她是绝对不会去的,除了去老公老家过了几次年,她几乎没有离开过深圳。

她能去哪里呢?一个连家都没有的人。每到过年,她的心就会痛。她想那生她养她的地方,想那个有亲人的故土。可是,她又恨那个家,恨那群叫做亲人的人。

闻馨的思绪又飘回到三十三年前。那年也是过年。她随着村里打工的人一起回家。大年三十的中午,吃过了团年饭,嫂子就喊她去镇里面下旅店,说是出嫁过的女儿不能在家里过除夕。老话说,看了娘家的灯,拔了娘家的根。

闻馨最看不上嫂子,一字不识,却把一些封建糟粕成天挂在嘴上。她骄傲地说:“这是我的家,凭什么要我走?我做房子的时候,你还没到我家来。”

嫂子这下不得了了:“好!好!那你是叫我走?我走,我走,你这没人要的女人,把我赶走跟你哥打伙成家过吧。我走,我走!”

闻馨的脸气绿了:“我是没人要。我要是不顾你们,我会有今天吗?你们两个人,在家捧着个小孩,要不是我拿钱回来,你有钱过年吗?我爸不在了,你在这个家还翻了天?”

一向被爸妈宠着的闻馨,此时失去了理智,差点跟嫂子动起手来。

嫂子一跳八丈高,乡里最丑最毒骂人的话,被她全部骂了个遍。

就算闻馨伶牙利齿,还读了个高中,都不是眼前这个矮坨坨女人的对手。

她指着哥哥说:“把钱还给我,做房子,你结婚,都是我赚的钱。我从十七岁起,去广东踩纫机,到现在十年了,你把钱还给我!”她没想到,哥哥给她的是一巴掌,狠狠的五个指印!

闻馨懵了,停止了哭泣,瞪大眼睛,看着大哥,低三下四地哄着他的女人,直到他抱着自己的老婆,走进他的房间,关上了房门。闻馨一声不吭,瞪着大眼,才进房,收拾自己的衣物,麻木地走出家门。母亲在姑嫂闹得不可开交时,抹着泪去请大伯来主持公道。

当她进门找不到女儿时,闻馨已坐在小弟的自行车后,到了松树山凸凹不平的路上了。

面对儿媳的强势,母亲痛心疾首,却又无能为力。她声嘶力竭,对着山路,一声声地喊着女儿的名字,喊她回来,说这是她的家。

可是,大伯却指着妈妈骂:“嚎什么嚎?你家没年,人家不过年呀?女儿是娘的罗裙带,结婚又离婚,还有脸在娘家大吵大闹,你不怕丢人,我还怕丢人哩!”

第二天早上,一夜没睡的闻馨,被弟弟哭着的敲门声惊醒。

弟弟伏在床边痛哭:“姐姐!妈没了,妈走了!”懵头懵脑的她,半天还没听明白,妈走了是什么意思。

等她终于听清楚弟弟的话,一屁股坐在椅子上,只觉浑身冰凉,牙齿抖得叩叩响,泪流满面,却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
弟弟帮她穿好衣服,提着她昨晚提来的包,拉着她上了自行车。

她跌跌撞撞地进门,抚着母亲冰冷的尸体,一下晕死过去。

从此,她怕过年。

从此,她与那个家断绝了一切来往。

把母亲送上山后,她没有跟村里人一起回服装厂,而是继续南下,去了深圳,她要找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,重新闯荡自己的人生。

闻馨很庆幸,这辈子碰到了金满楼。这个憨厚的北方男人,对他呵护备至,唯命是从。在深圳,这个人情冷漠的地方,一个饭店的未婚厨师,一个美容院单身女孩,因吃饭而相互熟识,他们彼此珍惜,组成了一个家。

儿子生下来后,闻馨的香港老板经常回家,店里的大事小情,都交给她这个店长。一年后,老板的老公去美国治病,将美容院低价转给闻馨。

三十年,她在这个“馨满楼”的店里,一干就是三十年。闻馨以为,那种刻骨铭心的伤痛,正是她赚钱的动力。在她闭口不谈过往的自我压制下,日益庞大的财富数字,不再被人瓜分,仿佛是一种报复,又似一种安慰。这些年,儿子娶妻生子,一对龙凤胎娇贵可爱,独栋独院的别墅,儿子全家住着,自己和满楼住的大平层,物质上似乎没有追求的动力了。

前年,儿媳可可跟她说:“现在流行拍短视频带货。妈,我给你拍吧。”

闻馨那根隐藏自己的神经又触动了,她黑着脸说:“要拍你自己拍,拍产品可以,不能拍我。”

没想到,儿媳真的拍出了生意经。特别是疫情时,她拍的双胞胎,让她圈粉无数。

按理说,当前的家庭生活,子孝媳贤,妇唱夫随,幸福美满,富足温馨。可是,每到过年,闻馨就怕,就有一种当年的不寒而栗,就有一种钻进人群中,让人找不到的感觉。

这是一道坎,一种病。

儿子十岁那年放学回家,拉着她问:“妈妈,我有外公外婆,有舅舅舅妈吗?我同学都有,为什么我们家没有?”

她愣了一下,操起一只晾衣架,劈头盖脑的把儿子一顿猛揍。老公把儿子拉了出去,她靠在房门后,竭斯底里,撕心裂肺地大哭了一场。

这些年,她父子不敢提这件事,一家人仿佛有了默契,满楼更是小心翼翼。闻馨的户口身份证,在婚后都换成了山东临沂的地址,闻馨的出生地,仿佛成了个谜。

闻馨不知道的是,她自以为,这个心中不曾对谁言的谜底,还是揭开了。儿子在儿媳的视频中,夫妻俩的一段对话,浏览量数百万。阴差阳错的被小弟的岳母刷到了,她老人家一口咬定这是女婿的至亲,太像了,鼻子,眼睛,睛神都像,简直就是女婿的粑印。

很快,舅甥相认。

正好不敢跟妈妈坦言这件事,悄悄地向爸爸作了汇报。于是,儿子一家四口,借着旅游之名,瞒着妈妈,先行拜访了妈妈的亲人们。

这些经过,闻馨一点也不知道,她只知道此时的自己,强烈渴望着回到自己的家乡。她为那个决绝的自己懊悔,一奶同胞的手足,多年不通音讯,他们过得怎么样了?

不知不觉间,两滴热泪不断线的滚滚而下,一种从未有过的思念,撕扯着她的心。她闭上双眼,紧紧地咬着毛毯的一角,良久,才渐入梦中。

一路上,车辆并不多,可能那些在外谋生存的人,早就回家了吧。

驾驶室的父子俩,轮流开车,只在路边的充电桩上,悄悄充过一次电。为了不惊扰熟睡的祖孙三代,他们几乎用的是唇语。

星夜兼程,沿途高速,八点钟,他们下了最后一段高速公路。恰在此时,闻馨睁开了眼睛,一缕阳光叫醒了睡梦中的她。

她微眯着睡眼,一个深入骨 的地名,让她一下睡意全无。睁大眼睛,外面的景色并非山东之景,毫无疑问的是回到阔别三十三年的故乡。她不动声色,睁着眼睛饱览这魂牵梦萦的山山水水。

她看到了那座山,小镇由它命名的山。青黛色的山峦,轮廓还是记忆中的样子,只是感觉没有小时候那么巍峨了。是自己对故乡生疏了,还是见识多了的缘故?

车子开进了小镇,路两边是高低错落的私房。门口的对联,涌动的人流,停泊的车辆,此起彼伏的鞭炮声,副食店门口,码到房顶的各种礼品,无不提醒人们:过年了。

窗外的喧闹,惊醒了龙凤胎。孙女依依不知何时站在闻馨身边:“奶奶,这是哪里?”

闻馨大声地说:“这是奶奶的老家。”

前头坐着的父子俩和可可,齐声大笑起来。这一笑,穿帮了他们刻意隐瞒的“阴谋”。

儿子讨好地说:“妈,终于回到朝思暮想的故乡,你不会怪我们吧?”

闻馨左边看看,右边看看,希望在打年货的人流中,找到一个熟悉的人和物,但都是惘然。

闻馨笑着回答儿子:“不怪呀!只是我想起了几句诗。露从今夜白,月是故乡明。今宵剩把银缸照,犹恐相逢是梦中。”说罢,闻馨泪如雨下。

哪知儿媳的镜头对准了她:“看看,我们的闻总诗兴大发了!离别故园三十三载,妈妈是不是有一种浮云一别后,流水十年间?还有一种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感慨呢?”可可煽情的话语还在继续,仿佛是在给婆婆当导游:“妈妈!擦干眼泪,请好好看看你的家乡吧!三十三年,变化是多么巨大!这条路,是您读书时的必经之路。当年是高低不平的黄泥巴鹅卵石路,如今是宽阔的柏油马路。你看左边,是全镇最大的小学,漂亮吧?再看前面这座桥,桥下的高速公路,我们刚刚经过这里下的高速。”

闻馨指着这座连绵的松树山:“这些树长得好粗好高啊!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一边放牛,一边耙松毛的地方。春天,树下还能采蘑菇呢!”两个小家伙也加入进来:“我也要采蘑菇!”.“我要抓小白兔!”

车子从松树林间穿过,一大片白墙红瓦的高楼,蓦然耸立在眼前。

闻馨两点眼泪又一齐滚下:“在这里,嗯,就是在这里。那年,我最后一次听到妈妈的呼唤,那是妈妈最后一次喊我的名字。如果我回头了,如果我回应了,妈妈就不会……呜呜呜”

闻馨控制不住了,也不想控制这份压抑了三十三年的情感,多年前发生的事故,早已物是人非了,何必要执念于谁是谁非呢?哥嫂的态度固然不妥,但自己不也傲慢轻狂吗?

这一刻,闻馨突然意识到,自己有错,甚至有…罪!

细想一下,大过年的,朋友之间还要送个祝福呢!我却违背乡风民俗,还要咄咄逼人,难怪大哥打我。原谅亲人,是不是放过了自己?这些年,一家人过年都是小心翼翼的,生怕触碰了她的雷区,这是多么变态迫害啊!

车子在别墅间的村道缓行,一阵鼓乐和鞭炮声震耳欲聋。车子在熟悉的家门口停下,大大小小的人,一下涌过来,簇拥着闻馨,姑姑姐姐的喊成一片。血浓于水的亲情,似曾相识的面孔,闻馨醉倒在一个个温暖的怀抱,融化在彼此的思念中。

闻馨一抬头,靠墙的椅子上,坐着两个银发老人。九十三岁的大伯,七十八岁的小姑。她紧紧搂着两位长辈,哽咽难停,唯有嗯嗯啊啊的点头回应。

闻馨父亲那一代,兄弟姐妹四个,小姑两个儿子,最疼爱这个侄女。见姑如见父,闻馨的手与小姑的手,自从拉上,就一直没松开过。

小姑还是年轻时那样,快言快语,不一会,就把闻馨的近况摸清楚了。

小姑笑容满面,连声叫好:“好!不错,你们家四兄弟都不错,家家余钱剩米,你父母在地下保佑了你们!”

闻馨说:“我怎么没看到大嫂呢?”脸上略显尴尬样。

小姑说:“没事的,过去了这么多年。你大嫂变了,变了好多。这个家全靠她领导,你哥哥弟弟开发了两个小区,别的开发商房子没人要,我们家的房子全都卖空了。”小姑爽朗地笑着,出嫁了那么多年,娘家还是自己家的那份自豪,感染着闻馨,继续听小姑兴致勃勃地低声介绍着。

当年你妈走后,你大嫂娘家来吃酒时,听说了你妈的死因。她爸是个要面子的人,回去后一病不起,说养的女儿没教好,没脸见人。死了,也不让女儿上门。她哥嫂谨尊父训,坚决没让她见面,送葬还是你大哥带几个伢去的。

后来她真的变了,不但给你两个弟弟做房子娶媳妇,连两个弟媳坐月子,她都像个婆婆一样。对你大伯和我,更是没话说。”

多年不通音讯的娘家人,这一刻,在老少喜气洋洋忙碌的间隙,她既欢喜又愧疚。闻馨本想进厨房见见大嫂,用俗话说:行客不拜坐客,坐客装着不晓得。更何况当年的缘故,主动去给大嫂打个招呼是应该的。可小姑紧紧握着的手,一刻也不肯松开。

开席了,三大桌,是大嫂带着两个弟媳做的菜,热气腾腾,色香味俱全。

金满楼被大伯大哥推到首席座位,正拿眼睛寻问闻馨,坐还是不坐?闻馨略懂坐席礼节,连说:“不妥不妥,大伯是长辈。”

大哥笑盈盈地说:“不争了,按我们的风俗,你第一次来,尽管做了爷爷,在我家还是新过门的女婿。”

大哥声音很大,大人小孩一齐轰笑起来:哈哈哈,新过门的老女婿!

风俗,闻馨心中一紧。老家好多东西都变了,可是许多风俗还在这片土地上,代代传承,这就是中国的传统文化。有十里不同俗,各处一乡风之说,这也是地域文化的差异。

菜上圆了,大嫂最后一个上桌,闻馨赶忙站起来,喊了声“大嫂!”

大嫂眼中含笑,轻轻地坐在大哥身边。闻馨没有坐下,举起杯又喊了一声大嫂,略停片刻,轻轻地说:“对不起!”两滴眼泪滚进酒杯,闻馨举杯一饮而尽。

小弟提议:“我们一起敬大伯小姑,祝长辈们健康长寿!”于是,其他两桌大的小的,都围到这张桌子上来了。

闻馨说:“我们一起敬大哥大嫂,感谢你们把全家老小照顾得这么好!”

大哥举杯:“今天这桌酒,是欢迎宴,我们一起举杯,欢迎妹妹妹夫全家回家过年!”那两桌的大小孩子们,也一齐举杯:“欢迎姑姑全家回家过年!嘻嘻嘻!”

最忙的,还是可可,拿着相机,记录下了这一幕幕,等她制作出来,都是涨粉神器。

大哥头发花白,肤色红润,声音浑厚,精神健硕,真看不出来有六十五岁了!听大哥侃侃而谈,闻馨有些陌生,又有些熟悉。三十三年,生活的磨炼,大哥从青涩的丈夫,到沉稳的父亲,成为了家族中的顶梁柱。闻馨有些模糊了,这是大哥,还是父亲?太像了,这强大的基因力量。只是父亲去世得太早了,闻馨不禁又泪湿眼眶。

大哥望着闻馨,又一次举杯:“希望我们兄妹冰释前嫌,和好如初。你的情况,正好都告诉我了,我很颀慰。你有今天的成就,我们全家有今天的成就,都是抓住了时代的机遇。我们要感恩伟大的祖国!”

闻馨喝下了这杯酒,同时记下了来自父兄的教诲。

饭后,大伯小姑都要回家,可可打开后备箱,一提提一盒盒的礼品,按长幼人手一份。闻馨非常满意儿媳的安排,悄悄地竖了个大拇指。

闻馨的手一直被小姑拉着,直到闻馨说初二去给小姑拜年,小姑才依依不舍地松手,上车回家。

大哥掏出一串钥匙,对闻馨说:“这么远坐车,你们也累了,回去休息吧。明天再回来,先去母亲坟前祭拜,然后回来吃团年饭。”

闻馨睁大眼睛,正在消化着大哥说的话。儿子说:“大舅给你留了一套房子。我们上次回来后,舅舅们就开始装修了。”

闻馨扑到大哥怀里,号啕大哭:“大哥,对不起!对不起!请原谅,对不起!”

大嫂泡茶过来,闻馨又拉起大嫂的手:“大嫂,对不起!请原谅!”

大嫂放下茶壶:“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吧。床上用品都是新的,都清洗过了。回去休息吧,明天回家过年!”

闻馨深深地鞠了一躬:“谢谢大嫂,谢谢你!”

大嫂拍拍她的背:“我是你的嫂娘,应该的!”嫂娘?包拯就是这样称呼他嫂嫂的。

闻馨又想起了那句:长兄长嫂当爷娘的老话。看来,自己的骨子里,也是根植了传统文化的,只是当年那一抹付出后的狂妄,自认为是家中的有功之臣,才敢蔑视嫂子,造成姑嫂矛盾,引发家庭悲剧。

闻馨觉得自己突然茅塞顿开,回家过年,一点点悟透了这些年的执着,是多么幼稚可笑。比起亲人团聚的欢乐,她真是失去了太多太多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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